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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芝镇说(三)》连载(77)|“老头子走了,也没个人说话”
2023-07-31 11:05:00    齐鲁壹点

□逄春阶

第六章 芝镇·边陲

“老头子走了,也没个人说话,我就对着照片说”


(资料图片)

“老头子当时就昏过去了,他手提兜里的鸭梨撒了一地。拐杖叫三轮车压断了。我进去的时候,他包着头,还能说话,医生说是脑震荡。你说,枪林弹雨都过来了,一个三轮车就能把命搭上?就这么简单。医生说,老头子浑身的零件没有一件是囫囵的,他能活着本身就是奇迹,不能碰,就跟瓷器一样,一碰就碎。老头子真能忍,做手术十几个小时醒来,一声不吭,只是笑笑。他是动过大手术的人,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囫囵肉,到处是疤痕。我就祷告啊,可别出事。可是脑动了手术,又呕吐不止,一检查说是美尼尔综合征,后来才知道,不是什么美尼尔综合征,是胃病。那时候要知道是胃病,就应该按照胃病去检查、治疗。人不经事就不知道处事。到医院看病,不能摁着一个大夫啊,多找几个人看看,要摁着一个庸医,可能就要了命,碰到个好医生,就救了一命。按胃病治,治了一个月,瘦得很厉害。不能吃饭,一点饭都不能吃,没办法了,我说不行得转院,从八师医院转到兵团医院,到那儿一检查,是淋巴癌,已经转移了。当时我感觉天都塌下来了。我忽然觉得没了靠山,觉得特别需要他。我就伺候了三四个月,他不吃饭,我也不吃,人家去看他,我就出来哭。进病房还得笑着陪他说话。那时候又没有护工,领导虽然也派了一个人,但他不能离开我,一点都不能离开。我出去送人家,他就急着找我。那天早晨,他突然很清醒,想吃碗臊子面,我急忙跑到外面,挨个面馆子看,我要求不高,只要没辣子,味道好就行了,多少钱不管,面做好后我提着就跑回去了。我说你快吃吧,打开一看红红的,他说是不是西红柿酱?我说可能是辣椒油。我一尝有点儿辣,哎呀,这可咋弄?我恨那小面馆,说不让放辣子偏偏又放了辣子。他说,你在碗里头弄点开水淘一下,把辣的淘掉。我捞一筷子面从这个碗捞到那个碗,用开水涮一涮,他就挣扎着坐起来吃,面也没滋没味的,也就吃了两三口。他要过筷子,夹起一筷子面,挑着臊子面示意我张嘴,他从来没有伺候过我,他微笑着,把筷子和面伸过来,我心头一热,老头子这是想过来了,要伺候我了。我张开嘴,面条就到我嘴边儿了,他的手一抖,脖子一歪,筷子和臊子面掉在了地上。我搂住他,喊他,可他已经不答应了。他临走以前,还要喂我一口饭啊,他心里有我啊,我想起来就难受。遗憾啊,什么时候想起这件事,我都很难过。我遗憾他这顿饭没吃好,不该放辣子,遗憾没救过他来。老早时候他说,死了要穿着军装走,可是他突然没气儿了,我一个人,军装在家里。我跟医生说,你等一会儿,我去给他拿军装穿上。他是特等功臣啊!可是好说歹说人家医生不答应,直接抬走了,我跟在后面哭。等领导赶来,已经火化完了,我翻弄着他的骨灰,他身上的一些弹片还没烧透。这个事,我也难受了好多天。这是他的遗愿啊,没有实现。他走了,我天天哭,就这样,我四年都没有过笑脸。每到傍晚,我一看大队的领导开会回来,我就跑到家里哭,因为过去一散会,他就回家啊。可是他永远不会回来了。我那一阵,就瞎想啊,你说老头子这是咋了,好好的去给战友送梨,这不是分离嘛!老头子去世后,我一口梨也不吃,见了梨都装看不见。”

刘晓芳阿姨点上一炷香。对着照片说:“老头子啊,我回来了,放心吧。路上一切都好。这是我从老家带的芝酒,你尝尝,看还是原来的味道不?”

刘晓芳跟照片聊着,聊得很自然。其实是自说自话。她说:

“老头子走了,也没个人说话,我就对着照片说,我感觉他能听到。他对我不错。”

刘阿姨把一杯酒洒在地上,那酒一下子就渗到地里,刘晓芳阿姨说:“慢点喝,你看你这急性子。”

她说,老头子爱喝酒,特别爱喝芝酒。但他从来不多喝,偶尔喝高了,安安稳稳地睡觉,从来不耍酒疯。

我也给这老英雄鞠了一个躬。他是我未来的岳父。老人家没见到他的女婿。我想要是他活着,我们一定很谈得来,我们一起喝酒能喝出味道。刘晓芳阿姨说,他最亲的是孩子,不让孩子受一点委屈。

我第二天就离开了。刘晓芳阿姨给我捎上了一盒巴旦木,一个披肩。她说:“这个是给你姑姑的见面礼。”

我在来新疆以前,在学校大门口,见到过公冶小牵自新疆石河子的来信。我悄悄把地址记下了。

在石河子街头从早晨找到下午,也没找到那个地址,最后到居委会那里去打听,才找到。那个地址是个杂货店,门却锁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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